交汇点讯5月11日深夜，南京国电南自园区，南京福佑管道工程有限公司经理尹飞带领同事们进行漏水检测。尹飞对前去采访的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说：“夜间用水少，检测干扰因素就小，而且进入夏季用水量增多，供水管网出问题的几率变大。”
专业、敏锐，尹飞等“探漏人”在夜深人静之际捕捉着供水管网的异常，守护着珍贵的水资源。节水、惜水“文章”，城市里的人们做了些什么，又该在哪些方面划重点、再发力？正值2021年“全国城市节水宣传周”，记者进行了一番调查。
点滴做起，念好“节水经”
在省水利厅办公楼——江苏水利大厦，记者看到茶水间贴有“滴水在指尖、节水在心田”“从我做起，建设节水机关”等宣传语，接水时滴漏的水可通过管道回收到饮水机上方的弃水回收箱，用于打扫卫生。省水利厅节水办四级调研员杜芙蓉介绍，大厦2019年进行节水提标改造，为每层楼安装节水器具和24小时在线监控系统。“外观变化不大，但改造后节水30%-40%，人均用水量达节水单位先进值。”目前，江苏大部分省级机关已完成节水型机关建设。
南京市丁家庄二期凤康园小区，是一个保障房小区。918套公租房统一安装节水型器具，去年小区人均每月用水1.92吨。如果按江苏省城镇居民用水定额计算，人均每月用水量是4.5吨。住户王万美说，家里的水龙头、淋浴头等都是节水型器具，打开之后水不会乱喷，关掉后不会滴水，“搬过来以后，我家水费每两个月60元左右，比以前少交一半水费”。
去年，南京工业大学城市建设学院副教授赵金辉所在团队，与南京节水管理部门共同调查了94个高校校区的节水情况。总体来说，高校学生日均用水量达到150-180升，高于居民140-150升的人均生活用水量。高校不仅用水人群庞大，部分校区内部供水管网漏损率也较高。
高校节水，得到重视。南京工业职业技术大学购置节水科技产品，提高水的利用效率。例如，在用水器具上安装节水喉、水箱翻板球后，节水率达30%；在食堂中推广“一体式节能节水洗碗机”，年节水量达1.2万立方米；引进超声波洗菜机、自动洗筷机，节水20%；引入自助洗车机，车辆单次清洗耗水约12-25升，相较于传统洗车节水70%以上。
江苏筛选用水量大，水耗高、节水制度健全管理到位，且具有较大节水潜力的单位开展“合同节水”的试点，即节水服务企业与用水户签署合同，提供节水改造和管理等服务。目前，南京外国语学校仙林分校、南京体育大学用水管网改造等一批“合同节水”试点项目顺利实施。其中，常州工学院巫山路校区节水改造等项目，被水利部作为典型在全国推介。
省水利厅节水办主任朱庆元介绍，近年来江苏全面推进节约用水管理工作，全省单位地区生产总值用水量、单位工业增加值用水量的降幅，每年均超额完成国家和省政府规定的目标任务，用水效率明显提升。在最严格水资源管理制度考核中，江苏连续6次荣获优秀等次，连续4个年度位列全国第一。
省住建厅城建处负责人说，江苏积极开展节水型城市建设，强化生产、生活、消费各环节，工业、服务业、建筑业等各领域，城区、街道、社区、家庭各层面的节水。全省已有24个“国家节水型城市”，数量居全国各省份第一；全省13个设区市全部获得“国家节水型城市”称号，在全国率先实现全省设区市“国家节水型城市”全覆盖。
江苏还稳步推进节水载体建设，共建成1442家省级节水型企业（单位），1163个省级节水型小区。
重复利用，盘活“第二水源”
在南京工业职业技术大学，有一个掩映在绿荫中的中水处理站。“学校一直在探索雨水收集、污水回用的方法，在新校区建设中，利用学校地形地貌特征建设雨水收集系统，每年雨水收集量26万立方米左右；建成湖水自动浇灌系统、湖水转中水利用系统，每年湖水直接利用量3万多立方米、间接利用量8万立方米，解决了学校300多亩校园绿化用水以及教学、工业中心、体育中心等区域的所有日杂用水。”南京工业职业技术大学后勤中心主任邢益军告诉记者。
省住建厅城建处负责人介绍，江苏多措并举，持续加强非常规水资源利用。一方面推进污水处理厂再生水利用，实施太湖流域污水处理厂提标改造，有序推进再生水处理设施建设，同步建设配套输水管网，鼓励用户主动利用再生水。截至2020年底，全省城镇污水处理厂尾水再生利用率超20%，主要用于工业回用、景观用水、绿化灌溉、城市杂用等。另一方面，强化雨水利用。将“海绵”理念贯穿城市规划建设管理的全过程，促进雨水自然积存、渗透、净化，提升城市的自然调蓄和涵养能力。此外，江苏积极推动大型单体建筑、公共建筑等中水回用设施建设。
5月11日，记者在丁家庄二期凤康园小区看到，虽然前夜下过暴雨，当天也细雨绵绵，但小区地面上不见一丝积水。小区最外围的绿化带，比地面要低约半米。“这是我们的下沉式绿地，绿化带比地面低，便于雨水直接流下去灌溉。下雨天，雨水通过透水砖渗漏到线性排水沟后，回流到雨水收集池。雨水收集池能储存100立方米的雨水，绿化灌溉时优先使用收集的雨水，每年至少能节省300立方米的水。”凤康园生活服务中心经理孙宏兵介绍，丁家庄二期是南京海绵城市两个试点项目之一，采用渗、滞、蓄、净、用、排等措施，充分利用资源，兼顾市政道路排水。
据悉，江苏积极推动海绵城市建设，先后评选确定南京、苏州等两批14个省级试点城市和一批省级示范项目。试点城市苏南、苏中和苏北地区都有，兼顾地下水位埋深浅、平原水网地区、丘陵地区和高盐碱地区等地理特征，对今后全省推广海绵城市具有积极意义。通过海绵城市建设，全省在解决城市内涝、消除黑臭水体等方面，综合效益逐步显现。
河海大学水文水资源学院副院长、水科学研究院教授李国芳建议，进一步提高水的重复利用率。例如，在企业内部，加强冷却用水的循环利用；在工业园区内，通过合理布局，使一家企业用过的水，还可以在另一家企业再利用。目前企业内部水的重复利用得到重视，但企业通常各管自己的一块，企业与企业之间的串联用水较少，需要加强政策激励、提供专业指导与服务。
省规划设计集团市政院总工程师朱建国说：“目前来看，江苏再生水利用效率还不高。”江苏本地水资源虽然一般，但处在长江下游，“外来水”不少，总体上水资源较丰富。在再生水和自来水水价相差不多、尚需另建一套再生水管网的前提下，有的地方怕麻烦、怕风险，再生水利用的积极性不高。在北方一些城市，再生水利用率可达100%。他建议，在科学规划的基础上，通过给予设施补贴、实行优惠水价的政策引导、激励机制，推动再生水的利用。
赵金辉也提出，绿化浇洒、车辆清洗、道路冲洗等，完全可以用再生水，但南京再生水的使用不像北方缺水型城市那么普遍，例如使用再生水的循环洗车点较少。根据2015年实施的《洗车场所节水技术规范》，洗车用水的重复利用率应大于80%，洗车取水量的定额不应大于40升/辆·次。目前常见的高压水枪方式，洗一辆小型车用水在100升左右，需通过加强重复利用降低水耗。
精细管理，拧紧“水龙头”
去年6月，水量自动监测系统提示，国电南自园区内的连天美医院水量比上月增长超过30%。接到系统报警后，福佑管道工程公司上门检测，发现管道老化出现漏水。
尹飞说：“水费支出在企业各项支出中占比不大，所以企业可能对用水异常并不敏感。我们定期对园区进行节水核查，既能及时掌握相关单位用水现状，并进行合理化分析，也有利于找出用水管网和设施的泄漏点，并采取修复措施，堵塞跑冒滴漏。”节水核查，让国电南自园区每年减少约18万元水费。
省住建厅介绍，江苏不断推进供水管网漏损控制，加大供水管网改造力度，2020年底全省城市公共供水管网漏损率降至10%以下。
最近，南京联通公司与钟山职业技术学院签订节水服务合同，利用DMA分区管理技术，进行学校节水管理。南京联通项目经理徐慕然介绍，作为控制城市供水系统水量漏失的有效方法之一，DMA分区管理通过准确的夜间计量、实时的流量监测、精确快速的漏水定位和维修、合理地调节压力等手段，达到控制漏损的目的，还可以控制各个场景用水量、定量控制绿化等非必须自来水消耗场景。预计第一年可节水15%，此后节水率可逐步提升到30%以上。
赵金辉发现，加强公共用水的精细化管理，需重视一些细节问题。例如，节水器具近年来逐渐普及，有的公共建筑卫生间内安装了延时自闭冲洗卫生器具，但一些维护人员为追求冲厕效果，将延迟时间调到最大限度，冲水量远超所需。一些场所红外感应冲洗装置，有人进去以后，先冲一次水，待人离开又冲一次水，同样造成浪费。目前公共建筑均安装节水龙头，但一些高层建筑中由于水压过大导致“超压出流”，水龙头出水量大于其额定流量，需通过优化压力控制和加强管理使其发挥节水效果。
朱建国参与过省级层面供水与节水规划编制，也参与编制和指导过多个设区市、县（市）的城市节水专项规划。他告诉记者：“做好节水，不是把用水控制到一个非常苛刻的程度，而是在一个较合适的水平上节水，既节约水资源，又不影响城市发展。”
在朱建国看来，编制节水规划，要科学考量城市规模、工业企业规模、产业背景等，做好水资源的平衡分析，也要将调水远近与用水需求平衡好。
在多个城市创建节水型城市的评审过程中，朱建国发现台账不清的问题亟需引起重视。“投入经费、小区装了雨水回收利用设备，设备有没有正常运行？利用量有多少？不少地方的记录不够清晰，而这些数据对我们优化设施调度、科学分析调蓄水池规模与降雨雨量关系等非常重要。”
久久为功，节水始终在路上
“节约用水不能仅仅理解为减少用水量，而是有着丰富的内涵，要在水资源开发利用的各个环节，贯穿对水资源的节约和保护意识，以完备的管理体制、运行机制和法制体系为保障，在政府、用水单位和公众的共同参与下，通过法律、行政、经济、技术和工程等措施，结合社会经济结构的调整，实现全社会高效合理用水，促进区域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李国芳如是说。
南通市水利局局长吴晓春介绍，南通市、县两级高度重视节水工作，把“万元国内生产总值用水量降幅”纳入高质量考核体系；在工业领域，该市推进生产要素向沿江沿海经济带聚集，重点培养低耗水、高附加值产业，形成与区域水资源条件相适应的产业布局构架；以火电、化工、冶炼、纺织等行业为重点，以节水技改为核心，推广工业用水重复利用、中水回用和“零排放”等节水技术与产品。
泰州建设节水型城市过程中，加强部门间的协调联动，城镇污水再生水利用、黑臭水体整治和小区雨污分流改造、推进海绵城市建设、加强地下水资源管理等同步推进。泰州市住建局城市建设处四级主任科员曹洋介绍，近两年该局联合卫健委、市场监管局、商务局，对市区用水量前十名的公共建筑开展节水型器具检查，实现节水型器具普及率达100%。
今年，南京将迎来第三次“国家节水型城市”复查。南京市水务局副局长葛玲表示，南京将“打好节约用水攻坚战”，完善、落实节水管理制度，制定节水型载体评价报告编制标准体系、节水型工业园区创建标准，推进定额精细化管理；以高耗水行业为重点，创建不少于90家市级以上节水型载体、技改项目、教育基地，进一步提高党政机关创建市级以上节水型单位的比例。
目前，江苏正在研究制定《江苏省节约用水奖励办法》，拿出4500万元省级专项资金支持节水型载体建设、用水审计、节水宣传等，建立节水财政奖励机制。市、县各级也将节水管理纳入财政预算，给予一定的奖补资金。江苏还在全国创新推出“节水贷”政策，为省内企业开展节水技术改造、供水管网改造、非常规水源利用等项目进行贷款增信。目前，已经累计发放低息“节水贷”37亿元，惠及60余家企业。
对于建设节水型城市，专家们提出建议。“随着城市第三产业的不断完善和环境改善，公共建筑、生态环境用水占比越来越高，公共用水管理还需要加强。” 赵金辉认为，“是否惜水、节水，与人们的节水意识相关，但同一个人在不同场合用水行为也存在差异——在家中用水节约，在办公楼、宾馆等公共建筑就不那么在意。所以，一方面要在公共建筑中采取限压、限时等节水措施，以减少水的浪费，另一方面还要通过节水宣传教育，不断强化公众的节水意识。”
李国芳建议开展分质供水。她说，人们对饮用水的水质要求越来越高，饮用水和自来水的分质供水得到发展，如上海、宁波等城市已有多个分质供水项目。但目前自来水管道中的水都是清洁水，可以积极探索将再生水作为人们的生活杂用水，并且不同水质实行不同水价，居民根据需求选择用水，相信居民愿意接受。不仅在家庭，在工业园区、公共建筑等场所，也同样可以推动分质供水。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吴 琼 白雪 洪叶 徐冠英文
吴琼洪叶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