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2日晚，伴随着优美而动听的民乐旋律，一曲曲经典而接地气的音乐飘荡在国家大剧院音乐厅中，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2019“江苏省文艺名家晋京展演”之“江南情愫”朱昌耀作品与二胡独奏音乐会在国家大剧院上演。从艺五十多年来，朱昌耀为二胡艺术的传承、为民族音乐的发展而孜孜不倦前行。他的音乐深深植根于浓郁的江南文化之中，众多器乐、声乐作品成了江苏的音乐名片。与二胡相伴，朱昌耀的艺术人生正如一首优美动听的音乐，耐得住细品，演绎着精彩
从“小红花”走入“大剧院”
国家大剧院音乐厅后台，正在候场的朱昌耀显得气定神闲，这场演出是他多年演奏和创作的一次集大成式汇报，而积淀深厚的他早已成竹在胸。“今天，我不由得想起四十年前，我刚从南艺毕业不久，带着自己创作的几首曲子来到北京，参加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30周年献礼演出，当时获得了文化部颁发的创作二等奖。”隔着四十年的时光，朱昌耀回忆起他人生的第一次出彩。
晚上7:30，悠扬的旋律响起。这是一场二胡与各种乐器的对话，由江苏省演艺集团民族乐团和苏州民族管弦乐团组成的百人乐团担当演奏，著名指挥家彭家鹏担任指挥。同样，这也是一场朱昌耀个人才华尽情挥洒的音乐会。由他创作的二胡作品《江南春色》《水乡素描》《太湖泛舟》《姑苏情》，诗情地描绘了江南水乡的风土人情，而《茉莉花的故乡》《祖国情》《我家住在运河边》《金秋季节》等作品，则用优美的旋律把“爱祖国、爱家乡”的深情表现得淋漓尽致。两个多小时，全场观众沉浸其中，丝毫没有感到时间的漫长。当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全场爆发起热烈的掌声，优美灵动的音乐成功征服了首都观众！
“本场音乐会的作品全部由朱昌耀创作，并担任二胡独奏，极为不易，可以说在百年现代民乐史上留下了重重的印迹。”对于这场演出，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著名音乐理论家乔建中毫不吝啬地给予极高评价。
从四十年前来北京参演节目，到今日满台作品、当之无愧的全场主角，朱昌耀谦逊地将之归为“幸运”。他说，作为一名艺术工作者，自己是国家走向繁荣富强过程中的一个见证者和受益者。
然而实际上一路走来，堪称“星光闪耀”的朱昌耀除了天赋之外，更加离不开的是严苛的艺术训练与不断地自我提升。7岁拿起二胡，小小年纪的他就展露出非同一般的音乐才华，12岁进入南京小红花艺术团，很快就成了“台柱子”。他虚心好学、勤奋努力，每天都要练琴五六个小时以上，打下了扎实的基本功。
一次难忘的重要演出，对朱昌耀而言意义非凡。那是周恩来总理陪同外宾来南京，“小红花”前去接待演出。当天，作为乐队首席二胡的朱昌耀，演奏得格外投入、卖力，就怕总理听不清。演出结束后，周总理上台接见小演员，他拉着朱昌耀的手说：“你京胡拉得不错，但要轻些，不要盖过唱嘛！”总理的这句教诲，让朱昌耀越长大越感到意味深长、无比深刻，“周总理最善于处理主角与配角的关系，他一生兢兢业业，谦虚谨慎，赢得了人民深深爱戴，总理对我的这段教诲，让我永远铭记在心。”
江苏是著名的“二胡之乡”，江南二胡几乎占据整个20世纪二胡艺术的半壁江山。青少年求学时期，朱昌耀先后师承甘涛、瞿安华、马友德、陈耀星等多位名家，他孜孜不倦，博采众长，一头扎进了江南丝竹、江南民歌、江南戏曲的丰厚土壤中，将各个流派融会贯通，最终形成自己独特的演奏技法，成为江南二胡杰出的代表人物。
一把胡琴，就这样深深嵌入了朱昌耀的生命之中。1973年，他考取南京艺术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省歌舞团工作。1982年，朱昌耀参加了全国民族器乐独奏比赛，获得了二胡第一名。时任评委的著名笛子大师赵松庭老师非常喜欢他的演奏，专门给他写了一首诗，“弓弓诉人意、弦弦道世情”，高度肯定了他秀美柔婉、深沉细腻的演奏风格。
走三步退两步，做到“曲高和众”
“我只是一个拉二胡的。作曲，只能算是业余爱好。”当被问起对于音乐创作的心得时，朱昌耀谦虚地笑着。但实际上，他创作的作品皆为用心之作，很多曲子早已成为乐坛精品。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艺术情感是艺术作品的灵魂。当年，刘天华、阿炳等前辈大师在风雨如晦的年代，以江南丝竹的“小、细、轻、雅”走出了民族音乐的创新之路。如果说刘天华、阿炳的一些作品更多是表现了自己在那个时代的彷徨、思索、抗争的情绪，那么作为一名新时期成长起来的音乐家，朱昌耀在抒发自己内心情感的同时，更多在音乐中倾注了对人民的关注、对时代的讴歌，呈现出积极向上、浓烈饱满的情绪。
扎根在江南这片炽热的土地上，朱昌耀汲取着丰厚的养分，化为自己的艺术语言。他坚信，“江南丝竹必须注入新鲜血液，才能发扬光大，才能具有生命力。”在他的创作中，将各类江南元素信手拈来、巧妙融汇，让观众既有熟悉之感，又有陌生化的艺术效果。他创作的弹拨乐合奏《太湖泛舟》和《姑苏情》以苏州评弹为素材，民族器乐合奏《游园惊梦》以昆曲为灵感，《扬州小调》以民歌《拔根芦柴花》《茉莉花》为基础。他的代表作《江南春色》《苏南小曲》《水乡素描》《枫桥夜泊》更是很多观众耳熟能详的经典，旋律一起，江南水乡就浮现出来了，一派江南韵味，满腔乡音乡情。
“我就是要通过音乐用心歌唱家乡，歌唱我们的美好生活。”朱昌耀告诉记者，自己创作时有意识地去写一些短小精炼的曲子，力求雅俗共赏、旋律优美，因为观众也都比较喜欢。
朱昌耀对音乐创作路径的选择，显示出他对当代民乐发展的深刻见解。如今，一些二胡演奏家开始走上了一条“炫技”之路，“他们对《良宵》《月夜》《光明行》《二泉映月》等曲目似乎不很重视，更不必说民歌、戏曲了。”中国音协二胡学会常务副会长周维说，有些二胡作曲方向追求高、难、怪，大量追逐外来的无调性音乐、十二音体系，由此引发“三累”，作曲家写得累，演奏家练得累，观众听得累。“但我们在欣赏朱昌耀的演奏时，却不会被‘高难度’所累，而能从中尽情享受优美的旋律、音乐的内涵、圆润的音色和独到的风格，在其中进行艺术享受和艺海遨游。”
“走三步退两步”是朱昌耀对自己创作理念的概括。他如此解释：“走三步”是要不断追求、不断探索、不断前进，要不时地看看世界最优秀的水平是什么样的，努力攀登艺术的高峰。“退两步”则是要在不离传统的同时，记得关照大众，“因为我们从事的是舞台表演艺术，是演给观众看的，我们的作品要让大众认可、接受、喜爱。”
朱昌耀把“顶天立地”作为自己的追求目标，既要创作一些能在国际上得到认可的优秀作品，做一些“顶天”的事，也要做一些“立地”的事，创作一些大众喜闻乐见的优秀作品。他说，艺术创作可以也应该体现艺术家个性，有时候可以“曲高和寡”，但我们更应该追求艺术高度和普通观众认可两者的结合，做到“曲高和众”。
价值，比鲜花和掌声更有意义
从少年成名到炉火纯青，朱昌耀的艺术之路上不缺鲜花与掌声，更不缺全国大奖，但是他始终谦虚淡定地以一片初心，践行着艺术理想与人生信念。他是江苏捧得各类艺术奖项最多的艺术家之一，也是江苏把艺术触角伸向海内外地域最广的艺术家之一，还是江苏演艺界出版发行个人CD音乐专辑最多的艺术家之一，但毫无疑问，谦逊、认真与敬业，才是他最明显的人格标签。
长期艺术实践的杰出成果，也使得朱昌耀在艺术管理领域脱颖而出，他曾担任江苏省歌舞剧院院长、江苏省演艺集团董事长、总经理，如今身为江苏省音乐家协会主席、江苏省演艺集团艺术指导委员会主任，还兼任苏州民族管弦乐团的艺术指导。做行政工作占据时间，他对自己的要求是，每年举办几场独奏音乐会，保证一定的练习强度。因此，“一天当作两天用”是他惯常的风格。十六小时用来工作，夜里十点以后用来练琴、写谱，为此只能缩短睡觉时间。夜深了，为了不搅扰邻居，将二胡的琴码用夹子夹起来，达弱音效果。
在朱昌耀看来，二胡是一件能够丰富地表达心灵深处情感和音乐内涵的乐器。
他爱舞台、爱观众，数十年来一直没有离开过舞台。“我在舞台上，最能听到观众的共鸣与呼应，我喜欢这种充满感情的交流。”
他爱二胡、爱音乐，将二胡视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不舍得分离。“一个人的前途可以选择，一个人的兴趣爱好可以割舍，但生命怎么能更改呢！”
他更炽烈地爱着这艺术与人生融为一体的体验。他说：“我的人生可能并不丰富，也不多彩，但应该有点价值，最起码值得自己回顾。如果二胡能够带给我多一些值得回顾的价值，这比鲜花和掌声不是更有意义吗？”
从艺五十年，作为江苏音乐事业发展的亲历者、参与者，朱昌耀的视角里，满是时代发展的见证。“曾经，整个江苏没有一支独立建制的民族乐团和交响乐团，只有江苏省歌舞剧院的民族、管弦乐队。如今独立建制的民族乐团和交响乐团全省就有6支，而且专业实力过硬，原创作品丰富，且常年活跃在海内外。曾经，只有南艺和南师大才有音乐专业，如今江苏的大多数高校都设有音乐学院或音乐专业，优秀的音乐人才正源源不断地被培养出来……”
不仅专业音乐人才队伍更加齐整了，如今整个社会的音乐氛围也在提升。朱昌耀回忆，自己以前赴日本、美国、德国及中国台湾等地访问演出和交流，曾感叹于他们很多大、中、小学校都有音乐类社团且活跃度、专业度都很高，如今江苏不仅所有高校，甚至绝大多数中小学都有了学生艺术社团，有些水准堪比专业乐团。更让他自豪的是，如今江苏音乐还信步登上了国际舞台：原创大型歌剧《运之河》《鉴真东渡》《拉贝日记》、大型民族管弦乐《华乐苏韵》、昆曲《牡丹亭》、民乐组合“茉莉花”等在欧美市场一票难求。
这些年，朱昌耀为推动民乐的传承和国际传播方面依然不断奔波忙碌。年初，他与指挥家彭家鹏一起，带领苏州民族管弦乐团赴欧洲巡演，在9国13城市整整28天共13场的中国民族音乐会，超过1.5万欧洲观众购票观看，几乎场场爆满。当中国民乐在地球另一边火热奏响时，作为江苏民乐人，他的内心倍感欣慰与骄傲，“何为祖国强盛，何为文化自信，这一刻得到了有力的诠释与彰显！”
交汇点记者 顾星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