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千年的江苏“牡丹地图”，弥漫在历史深处的国色天香

　　当下正是牡丹怒放的季节，再过几天的4月19日是今年的“谷雨”节气。顾名思义，谷雨是“雨生百谷”的意思，“谷雨”节气过后，降水明显增加，田中的秧苗初插、作物新种，最需要雨水的滋润，民间因此有“春雨贵如油”的说法。牡丹在谷雨前后怒放，被誉为“谷雨花”，她也是唯一一种以节气命名的花卉。

　　交汇点记者赵亚玲摄

　　牡丹国色天香，是最具中国特色的花卉之一，很多专家学者甚至呼吁将牡丹列为“国花”。提起“牡丹”，人们总会想到河南洛阳和山东菏泽，但其实在江苏大地，几乎每一个城市都有自己的“牡丹观赏胜地”。在江苏文化史上，国色天香的牡丹更留下过浓墨重彩的痕迹。

　　“谷雨三朝看牡丹”

　　《灌园叟晚逢仙女》是明代冯梦龙所撰《醒世恒言》中的名篇，讲述这样一个故事：宋代，苏州东门外有一个爱花如命的老翁名叫秋先，拥有一座遍植百花的花园。恶霸张委觊觎花园，想要强买，遭到秋先拒绝。张委遂带着恶奴将园子毁坏，并到官府诬告秋翁。最终，在园内百花仙女的帮助下，秋先保住了花园，严惩了张委等恶霸。

　　《灌园叟晚逢仙女》

　　这篇充满神奇色彩的话本小说中，秋先老翁花园中开得最美、最艳的正是牡丹：“众人看那四边花草甚多，惟有牡丹最盛。那花不是寻常‘玉楼春’之类，乃五种有名异品。那五种？黄楼子，绿蝴蝶，西瓜瓤，舞青猊，大红狮头。”“那花正种在草堂对面，周围以湖石拦之，四边竖个木架子，上覆布幔，遮蔽日色。花木高有丈许，最低亦有六七尺。其花大如丹盘，五色灿烂，光华夺目。”冯梦龙是苏州人，《灌园叟晚逢仙女》的故事发生在苏州，用如此生动的笔墨描摹牡丹，正反映了苏州人对牡丹的喜爱。

　　根据《灌园叟晚逢仙女》改编的老电影《秋翁遇仙记》

　　“谷雨三朝看牡丹”，这是在苏州民间广为流传的俗语，说的是谷雨节气之后的三天是观赏牡丹的最好时节。清代苏州文人顾禄在《清嘉录》中说：“牡丹花，俗呼‘谷雨花’，以其在谷雨节开也。谚云：‘谷雨三朝看牡丹’。无论豪家名族，法院琳宫，神祠别观，会馆义局，植之无间，即小小书斋，亦必栽种一二墩，以为玩赏。”生动写出了苏州人对牡丹的狂热喜爱，不管是豪门巨宅、寺庙道观，哪怕是文人一间小小的书斋，人们都会在空地上种上牡丹，待到谷雨节气前后，观赏这国色天香的富贵花卉。

　　春到江苏赏牡丹交汇点记者赵亚玲摄

　　据《清嘉录》载，清代苏州人种得最多的牡丹品种正是《灌园叟晚逢仙女》中提到的“玉楼春”，这个品种“价廉而又易于培植也”。沈周（石田）在《赏玉楼春牡丹》充分流露对“玉楼春”的喜爱：“白头杯酒重临轩，喜见名花又一畨。春粉腻霞微着晕，露红渐玉淡生痕。酷怜似醉还饶笑，尽是多情尚欠言。老者相看聊见在，远谋何暇为儿孙。”

　　苏州山塘街自古就有花市视觉中国供图

　　当时，培育牡丹花的花农大多来自洞庭山、光福乡等地。牡丹花开之时，花农们采摘牡丹花到山塘花市出售。苏州城内种有牡丹的地方，“士女游观，远近踵至，或有入夜穹幕悬灯，壶觞劝酬，迭为宾主者，号为‘花会’。”文人蔡云在《吴歈》中用江南民歌的形式写出这一盛况:“神祠别馆筑商人, 谷雨看花局一新。不信相逢无国色, 锦棚只护玉楼春”。

　　“南都牡丹让江阴”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刘禹锡的名句写的是洛阳牡丹。洛阳牡丹甲天下，苏州的牡丹正是从洛阳传入。早在北宋时，著名诗人苏舜钦在苏州建造沧浪亭（苏州最早的私家园林），就从洛阳买来牡丹种植园内。在苏州当过提刑的开封人蓝思稷在苏州资寿寺后建万华堂，种植了三千多株来自洛阳的牡丹名种。

　　宋代，很多名贵的洛阳牡丹被引入江苏。视觉中国供图

　　北宋末年，奸臣朱勔(与蔡京、童贯等并称“六贼”）担任苏杭应奉局长官，为宋徽宗在江南大肆采办花石。他用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在苏州阊门内建“同乐园”，园林之大，湖石之奇，牡丹之多堪称江南第一。范成大《吴郡志》载，朱勔同乐园内种植牡丹数万棵，生性奢靡的朱勔在每一株牡丹四周都用丝绸支起帷幕，在花枝上挂着金牌，写着花种的名字。等到朱勔父子被宋钦宗查处后，愤怒的人们冲进同乐园，竟将满园的牡丹全部扒光，当做了柴火全部烧光。

　　怒放的牡丹。交汇点记者赵亚玲摄

　　苏州牡丹的品种历来繁多，宋代有崇宁、寿安、叠罗、风娇、朝霞、红云叶等品种，很多是由因战乱影响迁到江南的北方人带来的；明清时代，苏州牡丹则有玫瑰紫、紫云红、西瓜瓤、小桃红等繁多名目。

　　明代，聪明的江南人开发了很多牡丹栽培新办法，使牡丹适应江南湿润的气候。苏州文学家王世懋在《学圃杂疏》中说：“牡丹本出中州，江阴人能以芍药根接之，今逐繁滋，百种幻出。” 江阴花匠发明了用芍药根栽培牡丹的结束，使得“南都牡丹让江阴”，江阴的牡丹胜过了南京（南都）的牡丹，一度成为江南牡丹培植中心。

　　写入《镜花缘》的盐城牡丹

　　“四方宝塔一字街,倒栽柏树白牡丹”，流传在南京市高淳区的民间俗语写出了古邑高淳的“四宝”。高淳的“白牡丹”种植在花山玉泉寺，早在明代就享有盛名。清康熙年间的进士、高淳人葛长祚在《花山牡丹纪》中说，花山牡丹皎洁异常，国色天香，备极浓艳，“称扬海内久矣”。

　　白牡丹视觉中国供图

　　盐城有两种市花，一为牡丹，一为紫薇。在盐城市亭湖区的千年古镇便仓，有一片奇特的“枯枝牡丹”，这是苏北地区历史最悠久的牡丹园。便仓枯枝牡丹非常奇特，花朵芬芳馥郁，叶片青翠欲滴，但主干却如枯柴一般，干瘦憔悴。

　　盐城便仓牡丹园视觉中国供图

　　明人夏雷写的《卞参政公传》记载，北宋末年，当过陕西参知政事的卞济之（苏州人）为躲避战乱，隐居在便仓。他将从洛阳带来的红、白两种牡丹种在园内。红者，寓意报国忠心；白者，寓意清廉做官。卞济之还在旁边石头上刻上两句诗：“此花琼岛飞来种，只许人间老眼看”。另有一说，最早的便仓牡丹为担任过西溪盐官的两位北宋名臣吕夷简、范仲淹手植。

　　《镜花缘》中“武后贬牡丹”的故事

　　不管来历为何，千年岁月中，便仓牡丹以其叶绿、枝枯、花艳闻名遐迩。每年这个季节，枯枝牡丹园繁花似锦，人们扶老携幼，前来赏花。清代，长期寓居连云港的李汝珍也被这美丽奇异的枯枝牡丹所折服，他的名著《镜花缘》这样写道：“如今世上所传的枯枝牡丹，淮南卞仓最多，无论何时，将其枝梗摘下，放入火内，如干柴一般，顿可燃烧。”，“淮南卞仓”正是盐城便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