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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看新一代“小镇青年”的模样
2020/06/18 19:16  新华报业网  

  审美土气、收入不高、缺乏品位,是人们对小镇青年的刻板印象;“市场下沉”、“新崛起的消费力量”是资本为小镇青年贴的标签。然而,社会之丰富、人生之多彩、时代的舞台之广阔,远远不能被简单定义和分类。

  “小镇青年”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这一次,我们把目光投向那些有过繁华城市经历却最终回到乡镇的年轻人。他们看过外面的世界,却还是选择了故乡,他们不仅创造了个人的事业,还带动了一个地方和一个群体的发展。这些小镇青年,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奋斗者”,他们身上最宝贵的精神,是拼搏。

  小镇就是他的“罗马”

  2008年夏天,谢洋洋接到通知却没有去取毕业证书,当时他正在北京中关村一家饭店后厨干活儿。透过厨房油腻腻的窗户看着外面衣冠楚楚的“天之骄子”们,他觉得那张职高毕业证对他没什么意义,在北京也不会有什么机会。

  谢洋洋在职高学的是计算机专业,还没毕业就孤身一人来到中关村,当时他对北京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没钱租房子,哪家饭店提供床位我就在哪儿干活儿,我想着这里是计算机行业最发达的地方,也许会有什么工作的机会。”然而9个月过去了,机会没出现,无意中听到的消息却让他眼前一亮。

  两位常客在店里商量筹备开一家LED灯具的淘宝店,从连续几天断断续续的对话中,谢洋洋大致了解了关于灯具电商销售的模式,谢洋洋说:“我想试试,不开实体店,自己组装,这样成本很低,也许能比在北京打工挣得多一点。”

  带着在饭店打工存下的几千块钱,谢洋洋回到了老家——徐州市张集镇下的一个村庄。创业很不顺利,淘宝店订单很少,收入微乎其微。为了积攒更多成本,谢洋洋养猪、养鹅、养羊,甚至烧锅炉、种庄稼,把从小在农村练就的技能都发挥了出来,从早到晚一刻不闲,现在小青年们不愿意做的农村活计他都做得很好。2009年年底,半年的淘宝店运营让他对这个行业有了深入的了解也增添了更多的信心,他热情地邀请发小跟他一起创业,却被对方家人堵到着家门口骂,认定他是怂恿发小去做传销,邻居们都站在门口看笑话。

  除了这场纷争,谢洋洋还承受着来自家庭的巨大压力,交往了几个月的女友有了成家的打算,但岳父家却嫌弃他穷……在看不到希望的坚守中,他坚持了三四年,淘宝店铺虽然有了起色,但同行增多竞争异常激烈。

  2014年,他决定放手一搏,从普通淘宝商家“升级”,入驻天猫商城,购买商标,将所有积蓄都投了进去。这是他人生的转折点,入驻天猫后,店铺年营业额逐步达到千万元级别。2016年,他重金聘请运营团队专业运营店铺,店铺营业额很快又从两千万增长到四千万。他终于走出了困境,经历过失败后的成功让人格外满足。

  谢洋洋的灯具不仅照亮了自己,也照亮了更多的人。他工厂的工人和公司的员工都是本镇的居民,大部分是他同村的发小和亲戚。不仅如此,他还鼓励大家跟他一起开店,由他统一供货、提供培训,并与店主共担成本,盈利五五分成。现在他旗下的几十个网店中一半以上是员工创业,店主月收入2万元左右,比很多大城市白领还要高。

  互联网填平了地域和信息的鸿沟,给小镇上的人们带来了更多机会。按照谢洋洋的模式,镇上又出现了两家规模较大的电商企业,一家做灯具,一家做家具。谢洋洋的堂弟谢国立在打理店铺的过程中深刻意识到专业运营知识的重要性,目前他正筹办一个电商运营培训机构,想帮助更多有需求的人学习专业的技能。

  谢洋洋的经历,改变了镇上人们对电商的印象和观念,更多的人开始通过“一根网线”连接外面的世界。谢洋洋旗下拥有丰富的工厂类灯具产品线,年营业额即将攻破7000万大关,个人年收入近千万元,他成了“别人家的孩子”,越来越多的长辈们接受子女将事业的帆船驶入网络的海洋中。

  10年来,谢洋洋一直住在张集镇,他衣着简朴,神色谦逊,微信朋友圈展示的也都是老婆、孩子的日常,看起来和普通的小镇青年无异,一点也不像人们刻板印象中的企业家。他的两个孩子也都在镇上上学,当被问到为什么不像有钱人那样离开小镇,送孩子上贵族学校,他说:“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家人朋友都在这儿,有归属感。孩子们也很喜欢这里,他们自由自在的没什么烦恼。”谢洋洋说这段话时神色放松且平静,曾经的贫困艰苦、闲言碎语和误解质疑丝毫没有在他和这个镇子之间立下隔阂,反而让彼此贴得更近了。

  谢洋洋并不是一个孤例,小镇青年不全是无可奈何没有选择的,相反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是足够了解自己,进而作出主动选择。条条大路通罗马,可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罗马,小镇就是谢洋洋的“罗马”。

  村里来了个年轻人

  总有几个重要时刻决定着人生的走向。对张凡来说,2018年8月的一个夜晚,就是这样的时刻。那天晚上张凡和父母软磨硬泡到天亮,才让他们支持她承包100亩大棚种莴苣。此前两个外地老板先后来种辣椒和香瓜,赔得都挺惨。

  此前两个月,张凡辞去了无锡一家房地产公司的会计工作,回到家乡宿迁市泗阳县里仁乡,被安排到老家张郑村当村党支部副书记。比她早一年通过“新村干”招引政策回来的年轻人开始种冬枣、栽草药、养龙虾、育蝉蛹,使原本空心化的乡村变得生机勃勃。“看到他们在县乡两级大会上总受表扬,我很羡慕,不甘心落后。”张凡最初的创业动机来自要强劲儿,这个从小到大当班长的姑娘围绕“农”字文章,决定搞家庭农场,带村民致富。为此她去山东考察过,还写了项目书,她坚信乡镇村是创业热土,她创业不是为自己发财,而是要带着叔伯婶姨们一起富起来。

  张凡找来远房舅舅负责管理,乡里帮助协调了10万元低息贷款并指定了农技干部作技术顾问,随后张凡签下了100亩地56个大棚的承包协议,从城市白领转型为“土”味村干。

  包大棚后头一件事就让张凡吃了苦头,100亩地撂荒半年多,草长得比人还高。生在农村却从没干过农活的张凡每天早上5点起床带人下地锄草,一天下来浑身酸痛,拿镰刀的手上水泡撂着水泡。前两个老板亏钱主要因为内涝,张凡请人挖了蓄水池、买了水泵,有备无患。接下来,莴苣选了紫色品种“飞桥紫叶香”,10月种下去却长得无精打采,请土壤鉴定公司一检查,原来是碱性太重,赶紧进行土壤改良……

  创业的日子紧张而忙乱,焦灼又充满希望。4个月后,尽管受了霉灾和雪灾,但第一季莴苣挺争气,4个月后亩产达4000斤,每斤卖4毛钱,刨去成本略有盈余。但村干部张凡最满意的,是这100亩地带动了50个村民就业,勤快的人能拿四五千元的报酬。

  然而第二季就没这么顺当了。去年6月的一个晚上,张凡带着几十号人收割装车,忙到晚上十点,货车刚发往苏州,买家在电话里反悔了:“1000元定金就送给你吃顿饭吧。”再拨过去,对方手机关机。张凡又气又急又累又无助,紧急和堂哥分头跑到盐城、淮安和宿迁的农贸市场,夜里三四点才找好买家,贱卖了这20吨莴苣。“创业不易,遇上难的时候我会找没人的地方哭一场,但是那天晚上我连哭的时间都没有。”张凡回忆当时的情景说。

  人总在摔打中成长,尝遍酸甜苦辣之后,家庭农场走上了正轨,张凡也成了村里叔伯婶姨们的主心骨。就在这时,她又作出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到丁窑村当村党支部书记。丁窑村是省级经济薄弱村,10年换了七八个书记,干群关系紧张,25岁的小姑娘能驾驭那个局面吗?

  张凡心里也没底,但她知道得先和村民交心。乡亲们很朴实,认可你这个人才会支持你做的事。每天上班前2小时,下班后2小时,张凡都会走到村民身边,说家长里短,摸人情民意,理工作重点。

  接下来,张凡争取200万元资金把乡里通丁窑的道路进行硬化拓宽,还装上了路灯;推动土地流转,让土地产生更大价值为村民增收;让低收入户以劳动力入股,参与冬枣经营……

  乡村历练出张凡的勇敢、果断和雷厉风行,而她让村里人树立了脱贫志。村民杨为成两年前因病双腿残疾,加之家庭变故,她一度内心崩溃。张凡带着村干部帮他申请了小额低息贷款,让他承包了70亩池塘养小龙虾,还免租金提供农机仓库,让他开商店,现在他一年能挣6万元。他说:“以前以为天都塌下来了,张凡让我明白,人穷志不短,好日子就能用双手干出来。”

  如今,丁窑村132户建档立卡低收入户中,90%以上得到了产业扶贫和就业扶贫支持,所有建档立卡低收入农户已全部脱贫。

  就在今年年初,丁窑村成为泗阳惟一一个脱贫攻坚示范村,而张凡也从村民口中“那个小丫头”变为“小张书记”。

  现在的一切都源自2018年那个无眠之夜。那晚天气燥热,妈妈的脾气更燥:“包大棚种莴苣?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一天农活没干过,不知道天高地厚。老老实实在村里当干部拿工资行不行?”

  张凡回答:“我一定要干!”那晚这个决定不仅改变了她的人生,而且影响了两个村庄和一群人。

  一双袜子也可以不走寻常路

  “喜宝们,快来买它!买它!买它!”每个周五的晚上,朱澄就会从“传澄”制袜公司的董事长变身为带货主播,口罩面膜乳胶枕,龙虾手串老爹鞋,在他热情卖力的吆喝声中,短短四个小时内,他在直播平台上的销售额就达到了两三百万。

  今年,是朱澄返乡创业的第13个年头。

  22岁那年,朱澄作出了一个“任性”的决定——休学回家,自己创业!按常理,像他这样出生小镇的年轻人,拼抢过高考的独木桥,毕业后的“最佳选择”就是留在大城市。可朱澄却偏偏不走寻常路,他想要回到家乡,在那里大展拳脚。“我是一个有家乡情结的人,我的名字中有个澄字,澄是江阴的简称,所以我想回到家乡创业,在故乡的大地上扎下自己的根脉。”

  朱澄的创业梦,始于大学二年级,当时在河海大学学国际贸易专业的他,从老家江阴批发了一些外贸尾单的袜子,逐个宿舍敲门贩卖,大三的时候,朱澄靠卖袜子已经攒下了15万元。

  退学创业的想法一说出口,立刻遭到了父母的坚决反对。在两位老人眼里,江阴是袜子的传统产业基地,华士镇上大大小小的织袜厂有50多家,一个没有背景、没有经验的小伙子想要在经营袜子这条路上闯出一番天地,谈何容易!但朱澄不听,他执意要走自己的路,僵持了几个月之后,母亲选择了妥协,对他说:“那就试一试吧,就算失败了也算是人生的一笔财富。”

  最终,怀揣着全家卖掉房子换来40万元,和从亲戚那里七拼八凑来的创业资金,朱澄回到了老家——江阴华士镇,租了一间200平方米旧屋,买来6台织袜机,招聘6名工人,创办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袜子工厂。

  和当地袜厂热衷于给国外做代加工不同,一开始经营,朱澄就注册了“传澄”牌商标,并密切关注国内外的市场动态,先期投入市场的是当年最受欢迎的几款时尚袜,第一年,朱澄就挣回了投资成本。之后,凭借着对市场的独特眼光和商业的灵敏嗅觉,朱澄的事业越走越顺,短短七八年的时间,他的个人账目上已积累了3000万元。

  创业路上向来充满着困难和艰辛。因为没有踏准市场行情,朱澄的一次决策失误,令之前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也让他从千万富翁变成了负债千万的“负翁”。兜转一圈回到原点,或许不少年轻创业者都会选择逃跑、放弃,但朱澄心有不甘,“如果我为了躲避债务而选择放弃,这将成为我人生的信誉污点。”那一年,朱澄把朋友圈的签名改成了——“一句话形容自己:打不死的小强”。

  “人只要能活下来,一定能活得更好!”朱澄笃信这句话。

  为了“活得更好”,朱澄以“打不死小强”的精神,开始调整传统经营模式,主攻微商平台。“2015年,我碰到了几个微商团队,他们和我建议,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微商?来拓展袜子的销售渠道。”原本对微商持怀疑态度的朱澄,决定要试一试。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仅仅用了4天的时间,微商就卖出去40万双袜子,而同期销售的互联网渠道,只卖出去几万双,这个对比让他很震惊。朱澄看到了微商所蕴藏的巨大能量,于是亲自带队操盘,打造一支“微商+”的精锐团队,通过数万个代理商在微信平台进行销售。

  “现在政府鼓励大家摆地摊,其实,我们团队也就是摆地摊,只不过摆的是朋友圈的‘云地摊’。”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微商因为经营门槛低、产品来源不明晰、缺乏相关部门监管等原因而饱受诟病,但朱澄一直努力让团队撕下这些负面标签,他立下的规矩是“不卖假货,合法纳税。”几年来,他率领的团队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仿佛细胞裂变一般,缔造了一个又一个的销售奇迹,“代理商最多可以达到一年2个亿的销售额,最少的一年也可以有一两百万的收入。”年年攀升的销售额不仅帮助朱澄还清了所有的欠债,还带动了当地数百人创业,其中90%是女性。

  今年,直播带货成为了一个热词,朱澄又在自己创立的“喜刷刷”平台转型做起了“网红主播”,创造了新一轮增长的销售业绩。“做企业必须顺势而为!”朱澄感慨道,在瞬息万变的互联网时代,唯有加快脚步,才能跟上时代的步伐,“以前说三年一大变,而现在是三个月一小变,如果你不努力抓住这个时代的风口,就会被淘汰。”创业以来,朱澄一直抱着这样居安思危的心态,未来,他希望打造一个7×24小时的不间断直播间,创造一个企业级的产品和一个现象级模式。

  有人说,时代在变化,上升的渠道在变窄。但事实上,在下沉市场里,有着无数像朱澄一样努力拼搏的年轻人,他们如同细密的毛细血管,构筑着中国经济发展的新动力。

  交汇点记者 王慧 王宏伟 实习生 付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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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顾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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